天際染上了一抹血紅之色，落日余暉透過層云灑落在眾人肩頭，散射出無數斑駁色彩。
然而，正是在那黃昏落幕的同時，天地間的規則氣息也是隨之變得混亂起來。
繁雜，玄奧，妖異，卻又讓人沉淪，不計其數的陌生規則就像是一片無序的海，任何人在這片混亂之海面前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渺小感，連合道者也不例外。
那是已經從天地規則里抽離出來的碎片，也象征著如今這世間規則的對立面。
亦是在那萬千陌生規則滲入天地的同時，站定在龍島周圍的幾人終于睜開了雙眼。
“來了么？”
周身鎧甲映射著那落日的霞光，陸長歌神色微凝，握緊了手中的萬象劍。
他曾親身踏足過道宮，自然能夠清晰分辨出此刻天地間所產生的變化。
那種被世間道則所籠罩的感覺，只要體驗過一次，或許此生都難以忘懷。
只不過，如今的感受卻又像是與當初有著些許差別。
氣息更為浩瀚，數量更為廣博，令人極其熟悉，卻又似是而非。
“欸......”
抬手望著那四周劇烈變幻的星象，拓跋心張了張口，小臉上露出些許新奇之色，“這就是八荒秘境現世的樣子嘛？”
當初她在序列之戰結束后便離開了乾坤殿，并沒有見識過道宮現世的景象，現在看來，的確是很特別的體會。
“嗯。”
身旁的東方戎給出了回答，“八荒秘境正在向世間降臨這點沒錯，不過......”
說到這里，東方戎聲音也停頓了片刻，“為什么......和以往的氣息不太一樣？”
她與陸長歌一樣見識過道宮降世，此刻內心也產生了類似的疑問。
常習羽曾說道宮是道則的海洋，凌無雪曾說道宮是道則的墓地，實際上，這兩種說法并沒有什么差異。
就像是一本收錄世間道則的百科全書，絕大多數逝去的先賢所悟之道皆被道宮收錄在內，共同構成了道宮的基礎。
書卷有缺損，那是道則得到了傳承，重回天地的證明；書卷有補充，那是悟道者隕落，道則被道宮所收錄的象征。
潮起潮落，變幻無常，構成道宮的基礎部分有所變化再正常不過，但那也不過是瀚海中起伏的一朵，或是幾朵浪花，對整體而言基本不會有任何影響。
可東方戎感知到的變化卻不僅如此，那是一種相較于以往的明顯陌生色彩。
某種陌生的力量侵染了整片海域。
“這是......”
陸清月抬起指尖，感受那匯聚在掌心的靈力涌動，“此方天地間的靈力正在逐漸枯竭？”
凝視著指尖逐漸黯淡下去的點點星芒，她秀眉微蹙，輕聲開口道：“不對......這應該是靈力遭到侵蝕的表現。”
作為最親和于天地萬物的陣法師，如此明顯的變化自然避不開她的感知。
“天地靈力被侵蝕？”
聽到這話，陸長歌也不禁皺了皺眉，“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。”
誠然，陣法師對天地異象的感知超越其他修行者不止一籌，但，身負這種超凡的感知能力也并非毫無代價。
就像當初踏入十萬大山時一樣，不，應該是比當初的情況更加嚴峻。
為了應對天地規則的變化，陣法師往往要耗費不少時間去適應，越是陌生的異域天地對陣法師造成的影響就越明顯。換句話來說，陣法師本就是對陌生環境適應性最差的修行者，沒有之一。
當前東海的規則變化可不是南疆所能比，事實上，不止是她，另一側的常慎與百里川也有相似反應，至于龍島遠處的人潮里則更是已經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騷亂。
幾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規則變化的影響，唯有東方戎等幾位六境以上的煉體者還安然無恙。
而在人海陷入騷亂的同時，陸清月似是驟然感知到了什么，仰首望向了天際上空。
刺啦！
耀眼神光瞬間充斥了一方世界，陷入混亂的天地規則在這剎那間似乎也達到了極限，等到眾人視線恢復時，引入眼簾的，是那一道突兀浮現，橫貫天穹的恐怖裂痕。
蒼穹像是一張紙片，被那裂痕輕而易舉地分割成了兩半。
無數渾濁而混亂的空間亂流肆意蔓延在裂痕周圍，災厄與不詳的氣息迅速在天地之間彌散，在那血色黃昏的映照之下，世間規則逐漸分崩離析，一切都宛若末日景象。
的確像是末日降臨的景色，前提是......沒有裂縫正中央那朵盛放的蓮花的話。
除卻那白如冰雪的蓮花，這一方世界萬物都已是陷入了混亂，卻又恰是那朵不沾纖毫塵埃的蓮花，一切陷入混亂的規則力量在那蓮花面前都黯然失色。
那是天地原初的力量象征，那是真正的演世之蓮。
恍若是蘊含著某種驚心動魄的玄奇神異，演世之蓮出現不過剎那，便已是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從未見過的景象。”
凝望著遠處的演世之蓮，蒼龍帝臉上也沒了那抹高傲之色，若有所思地自語道：“滅世與創世……這才是本座最終要踏上的道途么？”
或許是因為自身之道本就與這天地演化之意較為切合，蒼龍帝觀摩不過片刻，就已然有了些許體悟。
實際上，蒼龍帝也不過是受這演世之景啟示的其中一人而已，在蓮花盛放的瞬間，這一方天地便似是陷入了凝滯，所有人都在那花瓣開合的過程中沉醉，神情肅穆而莊嚴。
更為之難以理解的是，在演世之蓮散射而出的光華下，竟沒有任何一個人生起過將那蓮花奪走的想法。
“東方。”
視線從那纖塵不染的白蓮上移開，陸長歌掃過遠處人海，又看向東方戎幾女，眼中滿是問詢之意。
看著遠處那茫茫人海，數十萬修行者盡數沉寂于這演世之景，這種場面的確透露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。
只是可惜，面對陸長歌的疑問，東方戎也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這次八荒秘境現世的異象與往年實在是相差甚遠，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場景。放眼望去，除開他們之外，也只有蒼龍帝等人沒有受到明顯影響而已。
“主人......”
當幾人還在詫異于這種難以理解的景象時，陸長歌手中長劍內卻突兀傳來了萬象的聲音。
“那是，演世之蓮？”
方外空間內，少女呆呆地看著那空際浮現的蓮花，小臉上露出些許迷茫之色。
明明是很熟悉的感覺，卻又有種說不上來的陌生，讓她難以理解。
“演世之蓮？”
聽到這個陌生詞語，陸長歌神色頓時一凝，低聲道：“萬象，這東西是和你有關嗎？”
當萬象說出這番話時，他第一反應聯想到的便是當初南疆之戰的景象。
同樣是纖塵不染的白蓮，同樣是難以理解的玄奇神異，不得不承認，這兩者的確有著驚人程度的相似。
“有......”
輕輕應了一聲，萬象的聲音似乎有些糾結，“只是......和以前見到的好像有點不一樣。”
她自身的記憶還未能完全復蘇，故而也只能把現在知道的部分告訴陸長歌等人。
看似兩人藏在暗處，始終留有余地，能夠全身而退，但，實際上，他們幾乎沒有其他的選擇。
不因別的，邪宗能夠達成目標的手段實在太多，根本無法防備。若是要往最極端的方面來想，他們甚至可以將其在秘境內取得的所有寶物舍棄，以此來強行破壞兩人的計劃。
片刻過后。
“原來如此。”
聽完萬象的敘述，陸長歌點了點頭，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意，“多虧你知道，不然我們都蒙在鼓里了。”
“嗯......！”
聞言，方外空間的少女也是露出了清甜的微笑。
有了萬象的解釋，他們原本還模糊不清的認知瞬間變得清晰了起來。
萬象的造化之力與演世之蓮本質上其實是同根同源的存在，只是如今的演世之蓮融入了其他力量而已。
高懸空際的蓮花就像是一盞世間最為耀眼的明燈，只不過這盞明燈的功效有所不同，它照亮的是所有人心中的道途。
尋道者的前路永遠籠罩著一層宛若無窮無盡的迷霧，而演世之蓮卻能為其撥開云霧，窺見月明。
此即明心。
不會受到明顯影響的也唯有真正的悟道者，他們已經跨出了那一步，所謂的明心也只是給他們的前進之路更多了些許啟示。但那同樣也是不小的收獲。
沐浴在那蓮花的光輝之下，任何修行者都可以說是受益匪淺，也許在此行過后，這茫茫人海里便會有一位，甚至數位修士脫穎而出，成為世間新的悟道者。
如此玄奇之造化，倒也不怪那些修行者沉醉于其中。
只不過，除了演世之蓮的具體神異之外，陸長歌等人也得到了另一個出乎意料的驚人消息。
“真正的八荒秘境？”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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