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該沖動的。”
對上咒殺之人那陰冷的視線，中年文士沉默片刻，終究還是微微搖了搖頭，“你最后的手段，她應該已經看出來一些端倪了。”
“......”
見中年文士提及此事，原本還心有不甘的咒殺之人也是頓時止住聲音，兩人之間再度陷入了沉默。
他又何嘗不知道中年文士在說些什么，他只是一時還不愿去承認自己的失策而已。
不過是受了一句簡單的威脅，他便差點掀起了雙方死戰，甚至險些將自身的底牌暴露在了對方視野范圍之內。
即算是在最后千鈞一發之際收回了禁術，但以那位氣宗的眼力，說不定已經看出了其中的幾分玄機。
“還真是不應該啊......”
沉默良久，咒殺之人終于閉上雙眼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，“輸了。”
換做平常而言，這種種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本不可能犯下的低級失誤，可現在卻成了如此光景。
這又是為何？
是最近以來產生的變數太多，計劃接連受挫，最終導致了他心境失衡？還是說，這也是逆天而行所要承受的代價之一，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了他的心境？
他不知道，更何況即算知曉了也沒有意義。
事已至此，多說無益。
“宗主大人，咒殺大人，那現在我等又該當如何？”
看著面前還在討論方才戰局的兩人，常慎終于忍不住上前半步，低聲道：“既然我等嚴重錯判了氣宗的戰力，是不是......從長計議會更好？”
說到這里，他又遲疑地望了望身前兩人，而身旁的公羊進聞言也是附和了一聲，神色顯得有些灰暗。
無論是對常慎還是對公羊進而言，這次行動的失敗都是一次極其沉重的打擊。
那種對敵人束手無策的無力感，恐怕他們此生已經不想再品嘗第二次了。如若不然，先前常慎或許也不會那么快便喪失了所有戰意。
然而，面對常慎的提議，咒殺之人卻是再度睜開雙眼，嘶聲開口道：“原先計劃不變，無需從長計議。”
“大人，這......！”
令常慎瞠目的是，不止咒殺之人如此，連中年文士也同樣搖了搖頭，“不必多慮。”
他本就從未對破壞龍脈一事抱有過多少期望，如今的結果也沒有讓他感到意外。
更何況，他們其實并不介意失敗。
“若論正面交鋒，或許的確沒有人能贏她，但那并不重要。”
視線掠過常慎與公羊進兩人，咒殺之人眼中密密麻麻的血絲逐漸褪去，可那神色卻是越發猙獰，讓人心底發寒。
“合道者之間的勝負往往不在于生死搏殺，而在于其他事物。”
即算是經歷了如此失敗，中年文士也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，仿佛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。
作為道途之上的篤行者，每一位合道之人都擁有著各自的所求之物，只要能夠達成目的，其他的任何勝負都沒有意義。
而他們的目標，從來就不是抹殺凌無雪。
“繼續催動引龍大陣。”
指尖閃爍起一道猩紅血芒，咒殺之人撇了撇嘴，冷聲開口道：“看來這次只能便宜青龍族那些人了。”
還要繼續？
聽到這話，常慎幾乎是下意識瞪大了雙眼，隨后又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，明智地選擇了閉口不言。
沒有在意他的神色變化，咒殺之人五指緩緩握緊，側目望向了那天際東方。
制衡永遠是相互的，哪怕計劃失敗了也同樣如此。他們一日停留在此地，凌無雪也就一日無法踏出武國邊境。
鎮守武國與赴往東海的角色互換，乍一看來的確是讓他們的布局出現了明顯混亂，可若是換做另一種角度來思考，身受因果詛咒，失去山河之力的帝皇當真能穩定東海上的局勢嗎？
答案或許不言而喻。
“是時候讓忘卻走出赤陽秘境了。”
道則之力重新匯聚，指尖血芒沖天而起，而在那猩紅血色的映照下，咒殺之人突然有些沒來由地提了這么一句。
“忘卻？”
聽他突兀提及這個話題，常慎與公羊進面色微微一愣，有些摸不著頭腦，中年文士倒沒有多少疑惑，只是平靜地開口道：“曾經與你們同謀的那人已經死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咒殺之人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。
“這是最后一個條件。”
中年文士又道。
“......”
咒殺之人聲音似乎有過片刻停頓，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們不是還有一位參與者么？”
“他很快也會出現的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
......
隨著引龍大陣的重新催動，無形而磅礴的山河之力逐漸將四周空間徹底籠罩，一方世界逐漸沉寂下去，所剩下的唯有兩人那縹緲的聲音回響在天地之間。
或許是理解了他的意圖，中年文士輕輕翻開書卷，點了點頭，不再多言。
這是開啟決戰的預兆。
......
————
東海之上。
東方戎與蒼龍帝的對峙已然持續了片刻，而在二者僵持的這段時間里，四方天象的變化也是堪稱奇崛。
海域天穹被無形力量分割在龍島前，一方朝陽破曉，熾烈至極的日光肆意灑落在東海之上，泛起陣陣金色浪花，而另一方則是烏云密布，天地間充斥著無窮無盡的風暴與雷霆。二者各占天穹半壁，涇渭分明。
只不過，也正是在雙方陷入僵局的同時，一道驟然浮現在武國上空的太極之影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那是......乾坤大道的力量！？”
視線從那高天之上的金甲女子周身移開，百里川眼中震驚之色緩緩斂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加掩飾的陰沉色彩。
“還真是好手段。”
見到眼前這一幕，他又怎么可能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。
“看來爾等的計劃落空了。”
猩紅槍尖緩緩劃過空際，凝望著天際盡頭的太極之影，東方戎那金色眼瞳中的神采也是更加耀眼了些許。
果然自己根本沒必要去擔心那家伙。
“......”
面對氣勢越發昂揚的對手，蒼龍帝沒有回答，只是斂去周身風雷之力，很干脆地放棄了繼續對峙。
到底是青龍圣族之主，縱使他性格再高傲，對于局勢改變的判斷也同樣極其冷靜。
在方才雙方瞬息間的交鋒過后，左右局勢走向的便成為了咒殺之人一行，可惜的是，西域邊境的戰場現在似乎已經分出了最后的結果。
繼續拖延下去沒有任何意義。
“很好。”
見其徹底放棄了開戰的打算，東方戎鳳目微微上挑，天際帝皇法相也是消散在了虛空中。
只在兩人收束力量的同時，那原本涇渭分明的天色瞬間恢復晴朗，日光灑落在了四海之上。
直至現在，東海局勢才算是真正穩定了下來。
就像是雙方對弈的一場棋局，雙方都沒有把各自的子力盡數投注在一處，陸長歌等人如此，蒼龍帝等人則更是如此，雙方同時落子多處，但能夠左右此地局勢的兩處戰場已然塵埃落定。
凌無雪借山河之力以少敵多擊退咒殺之人一行，東方戎受詛咒侵蝕卻也依然能夠制衡蒼龍帝，這便是棋局中的關鍵手。
“明智的選擇。”
金色神光宛若流星自天際劃過，不過剎那之際，東方戎已是站在了陸長歌等人面前。
“來得應該不算太晚。”
金色眼瞳逐漸恢復原有色彩，東方戎放下長槍，朝幾人點了點頭，“辛苦了。”
先前她始終在與蒼龍帝等人對峙，等到現在雙方停戰，眾人這才有了閑下交談的機會。
只不過，面對東方戎的問候，陸長歌等人的反應倒是顯得有些特別。
“......”
視線定格在她那滿是英氣的俏臉上，饒是陸長歌與其相處已久，此刻視線也是不免有些失神。何況不只是他，陸清月與拓跋心也是心潮起伏，眼中閃過幾分憧憬之色。
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東方戎全力出手，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陌生的東方戎。
平日里的東方戎性情爽朗大氣，行事不拘小節，全然沒有任何尋常為君者應有的威儀。但今日卻在他們面前展現出了如此鮮明的反差，毫無疑問，那是真正的帝皇姿態。
“嗯？”
看著面前神色各異的三人，東方戎氣息微微一頓，“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么？”
“不......”
思緒迅速拉回現實，陸長歌失笑著搖了搖頭，躬身開口道：“臣等多謝陛下相助。”
盡管事先眾人已經對局勢可能產生的變數有過討論，但不得不說，東方戎入局的時機可謂是恰到好處。
如果不是她在最合適的時機擊潰了那遮天蔽日的雷云，或許等待陸長歌一行的，便是一場勝負未知的血戰。
“法相已經屏蔽了世人感知，無需拘泥于那些繁文縟節。”
聲音有過片刻停頓，東方戎似是想起了些什么，灑然一笑，“更何況，我可受不起此禮。”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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