毫不客氣地說，就憑凌無雪外在那層冷漠的表象，能有勇氣突破這層表象同她結識的，這世間上就已是寥寥無幾。
陸長歌自方外之地成長，并沒有像大多世人般有著嚴重的身份和等級觀念，可即算是這樣，他在和凌無雪初見之時其實也談不上有多愉快，反而是氣氛鬧得有些緊張。
“剛一開始自然如此，是之后的種種一切才讓我逐漸明白，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。”
說到這里，陸長歌神色越發柔和下來。
當初他們受到冷遇，是凌無雪直接以源氣開辟出了一方花海，而那時面對萬象有些出格的親昵舉動，她也沒有任何要避開的意思，而是默然選擇了接受。
在彼此之間的關系逐漸熟悉后，是她為了同時讓陸長歌兩人進入道宮，毅然選擇和終焉之門上的規則進行對抗，當陸長歌在道宮內歷經重重險阻時，也是她始終在背后默然守候。
很多時候陸長歌沒有明說過，但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。
按照常理而論，當時他們之間的關系還并未親近到如此地步，可凌無雪就是這么做了。
有可能成為她朋友的人或許在這世界上都找不出幾個，可只要成為了她的朋友，那她便會毫無保留地以真心相待。
“被世人畏之如虎的氣宗，其實并不像是外表表現出來的那么冷漠，而是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更加純粹和溫柔。”
感受到那道定格在自己身上的視線，陸長歌微微一笑，旋即又取出一袋茶葉，往那空茶盞里倒了些許。
接著便是水流激蕩，滾燙的沸水化為一條優美的曲線落入茶盞，沒有一丁點灑落在外。
“......”
定定地看著他的動作，凌無雪依舊沒有開口，可那眼眸中卻是驟然閃過了一抹明亮神采，宛若流星劃落般燦爛。
陸長歌特意取出的那種茶葉似乎品種很是奇特，色澤青紫，葉片細窄，氣味苦澀，初被沸水沖泡下，甚至還彌散出一股幽幽寒意。
然而，等那茶葉徹底化開之時，一縷沁人心脾的清香卻是迎面而來，彌散在了這片天地之間。
將那茶盞推送至凌無雪面前，陸長歌揚起指尖，輕輕敲了敲那茶盞外壁，發出幾聲清脆聲響。
“像它一樣。”
就像是一朵被積雪深深埋藏的雪蓮，如果不將那徹骨的層層冰雪逐一剝開，又怎能體會到它那蘊藏在深處的沁人芬芳？
陸長歌的意思很明了了。
“......”
凌無雪再度沉默了下去。
她很高興。
陸長歌能理解，讀懂她的內心，她很高興，能用這種明朗的話語來對她進行評價，她同樣很高興。
真的很高興。
澄澈的水面倒映出她的臉龐，依舊是那般的古井無波，可身旁的陸長歌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，她的神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柔和。
“那些人的懷疑和猜忌與否，其實都不重要。”
說到這里，陸長歌停頓了片刻，溫聲笑道：“只要我們能感受到，那就足夠了。不是嗎，無雪？”
“......”
白皙的指尖輕觸在那茶盞之上，面對他的這次提問，凌無雪似乎一時陷入了沉思。
果然，正如劍靈所說，她的憂慮是多余的，陸長歌并不會就此冷落了和她之間的關系。
自己無需心亂才是。
良久，凌無雪終于揚起茶盞，輕輕貼在了唇邊。
“嗯。”
那是一抹弧度很小的清淺笑容。
宛若冰山消融，雪蓮綻放。
螓首微仰，一飲而盡。
......
————
即算是在無極峰頂避風頭的這幾天里，陸長歌也沒有和凌無雪討論過幾次權爭的問題，而是重新修煉起了有關于源氣的引申術法，似乎并未把那些人聯合起來的權爭放在心上。
只不過，其他三家的反應可不會因為他的反應而出現改變。
在各家緊鑼密鼓的安排和討論之下，連司空傲和吳越澤等外出歷練的青年一輩也被召回了宗內，同樣參與了此事的商議。
即算是再糾結的立場選擇，終究也會得出一個最后的答案，而在這不知多少次的選擇之間，凌無雪所給出的期限終于到了。
......
清晨，林間石屋之畔。
“陸大哥，你這次可算是把我們給騙慘了。”
端坐在密林旁的石桌邊，吳晨遠掂了掂手中的茶袋，有些沒好氣地嗔了陸長歌一眼。
這是陸長歌先前曾答應過要送給她的長生之葉，現在送倒是送到了，只是可惜，她似乎也并沒有多高興。
最近這段時間她可沒少去石屋尋陸長歌，可每一次卻都只能失落而歸，這也讓她難免有些幽怨。
現在倒是知道了，這家伙壓根就沒在宗門，而是在外面做著那些一件比一件要令人震驚的大事。
“這個......還請晨遠師姐恕罪。”
感受到她眼中那不加掩飾的嗔怪之意，陸長歌略顯尷尬地偏過視線，結果卻又對上了另外兩道極其古怪的眼神，只好無奈一笑。
自司空傲和吳越澤回來之后，想要做的第一件事也自然是找到陸長歌，然后再刨根問底地追問一遍有關他的底細，奈何被各家事務所擾，直到這期限將至時才騰出空來。
“看樣子，兩位兄弟這次歷練回來是頗有收獲啊。”
避無可避之下，陸長歌也只得抬頭觀察起了面前兩人。
兩人不愧是真正的宗門天驕，這才外出歷練幾日，便已是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。
司空傲一身源氣渾然天成，已然接近了四境極限的門檻，而吳越澤也是連破數關，正在朝四境后期穩步進發。
吳晨遠的氣息倒是和以前沒有多少波動，可要是認為她的修為沒有進益的話，那可就大錯特錯了。
“哪里哪里......我們這點小提升，怎么比得上陸兄你啊。”
用一種復雜到極點的視線瞪了他一陣，司空傲終于偏過頭來，“越澤，你說是吧？”
“呃......”
聞言，吳越澤略一遲疑，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，“陸兄，你......”
他倒是沒像司空傲那般陰陽怪氣，可那語氣中的意味也是同樣不言而喻。
再度感受到三人投來的異樣目光，陸長歌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，“想問什么就問吧，只要是能說的，都可以告訴你們。”
他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事情可遠非尋常的歷練可比，個中兇險也是數不勝數，能有如此進展，其實也不足為奇。
當然，最大的功勞還是要歸結在萬象身上，沒有她幫陸長歌補全碎片，恐怕他還要一段時間苦修才能達到現在的高度。
至于今天，在聽說了司空傲等人回山的消息后，陸長歌也是特意叫了幾人過來敘舊，其中自然也有分享近段時間經歷的意思。
當初畢竟都是熟識交好的朋友，要是就這么不聞不問的話，未免也太過不夠意思了。
“陸大哥，既然你有這么強的實力，那又為何......為何要來乾坤殿做一個弟子呢，當初明明......？”
聽到這話，吳晨遠沒有多作猶豫，下意識地便問了出口。
回想起當初見到他時發生的一系列事情，吳晨遠俏臉羞紅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。
還好自己當初沒有像楚無憂那樣盛氣凌人，也不知道面對當初楚無憂的挑釁時，陸大哥心里會是什么想法。
可能會像是看小孩子之間胡鬧的態度吧？
不得不說，對他們這些青年一輩的天驕而言，陸長歌的真正實力對他們的沖擊力實在是有點猛烈。
擁有已至六境的力量，卻在乾坤殿內受到冷遇，連正式弟子都無法晉升，為何他愿意忍受這這些不公也要留在這里？而目的又是為了什么？
吳晨遠難以理解。
“哈......”
見她問起此事，陸長歌不免失笑著搖了搖頭，“晨遠師姐，這你可就誤會我了。”
停頓了片刻，他繼續解釋道：“我并非煉氣士體系，來乾坤殿也不是為了修行什么煉氣法門，而是無奈之舉。更何況，當初的我就算是隱藏了實力，那也遠遠達不到現在這種層次。”
“至于當初受到冷遇的問題，這個......”
似是在思考該不該把這些一并透露出來，陸長歌猶豫了一瞬，旋即還是補充道：“嗯……我和凌殿主之間有那么一些交情，所以......”
他沒有再說下去，想必吳晨遠等人應該也能夠聽明白了。
聽完他的最后一句話，三人已經是呆若木雞。
無奈之舉？
交情？和凌殿主之間？
等到三人反應過來之后，身體皆是顫抖了一下。
如果不是得知了南疆所發生的事情，若不是知道今日長老會議的內容，他們絕對會認為陸長歌是在開玩笑。
“陸兄，為何會說你入乾坤殿是無奈之舉？”
“陸大哥，你和殿主之間是怎么有的交情？”
吳家兄妹不約而同地出聲提出了疑問。
“我就知道你們要問這個。”
聞言，陸長歌又是無奈地一笑，跟他們講起了當初所發生的故事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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