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度回想起當初朝爭時的慘敗,敖天青眼中閃過些許陰冷厲芒。
本應是各家勢力聯合來壓制朝廷崛起的聲勢,沒想到最后卻是接連倒戈,讓他們這些執意反抗的人成了笑話。
青龍一族對抗朝廷的態度向來很堅定,并無虛假,聯合邪宗也是多年以前便早已促成之事,雙方一定程度上存在著利益關系,但這也不代表他們成為了邪宗的附庸,若是以為可以隨意轉變方向和態度,戲耍他們的話,那可就大錯特錯了。
更何況,如今的邪宗內部必然存在著某種問題,而當日羅岳明的表現,也分明就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妥協。
在邪宗還未肅清內部,做出補償之前,青龍一族是不可能再去充當這個先鋒的。
“嗯,我明白了。”
聽到這話,敖天罡似乎也同樣想起了此事,沉著臉點了點頭。
“去吧。”
指尖在空際劃過,勾勒出一道靛青龍紋,敖天青緩聲開口道:“八荒秘境現世之時難測,時間倉促,你先拿著我的龍紋去取幾件法器傍身,盡快查清此事。我之后會返回圣壇,同族長再行商議。”
“是。”
將那靛青龍紋納入掌心,敖天罡應了一聲,旋即又似是想起了什么,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,“大哥,族長還沒有要出關的意思嗎?”
自八荒秘境異動之后,東海上的局勢可謂是越發變得復雜了起來,僅靠他們兩人和其他眾長老來處理,多少還是有些疲于應付。
他們缺乏能夠一錘定音的力量。而現如今整個東海能充當這個角色的,也只有他們那位閉關潛修已久的族長。
“或許是族長的修為又有了新的突破吧。”
聞言,敖天青神色如常,低聲道:“目前的情況暫時還沒到非要族長出關的地步,不過關于這些,我回到圣壇之后會和族長一并提起。”
“大哥說的也是。”
敖天罡也并未多想,朝他躬身行了一禮,“大哥,那我先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
......
目送著兄弟的身影消失在漩渦之中,敖天青面色平靜,良久,才收回視線,輕聲自語道:“道宮的異位不會沒有緣由,莫非......是和龍淵有關?或者說,道宮之所以會在東海現世,也是受龍淵吸引而來?”
似是想到了些什么,敖天青眼瞼低垂,法器的光芒透過水波折射在他臉龐上,忽明忽暗,顯得頗有幾分詭異。
他很清楚,比起以往而言,近日龍淵內部的確出現了某種變化,亦或者說是某種進展。
偏偏是在這個微妙的時間節點現世東海,而兩者異動時間的重合,也讓他不能不心生這方面的聯想。
再度沉思了許久過后,敖天青緩緩抬起頭,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莫名的神采。
“龍淵的重要性高于一切,無論如何,此事絕不容失。”
哪怕是......不惜任何代價。
......
————
自凌無雪傳召乾坤殿眾長老商議重新入世一事起已經過了三天,而這三天,也相當于是她給所有人表明態度的一個期限。
或許是感覺到八荒之戰在即,局勢即將產生巨變,亦或是為了討論殿主談及這些事情背后所蘊含的用意,三家這幾天以來可謂是不知有過多少次商議,至于那些不在三家派系的長老就更是心神不寧,似是同樣預示到了某種事態的出現,也意識到了這種氣氛的變化。
與此同時,無極峰頂。
任乾坤殿上下鬧出的動靜再大,這里也依然像是未曾受到過影響一般,始終保持著寧靜祥和,仿佛隔絕了一切俗世喧囂。
也正是在這云霧繚繞的山巔之上,依稀可見兩道人影的輪廓。
端坐在涼亭之內,凌無雪緩緩放下了手中茶盞,神色平靜,看不出有任何情緒。
視線掃過那四周層巒疊嶂的山峰,她沉默良久,終究還是一聲輕嘆。
不用感知都能夠知道,反對她此舉的聲音很激烈。
“那些人還在討論這件事嗎?”
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心緒,對坐在另一側的陸長歌也無奈地笑了笑,“還真是一刻都不肯消停。”
這都已經過去幾天了,對方的動作還是沒有半點停止的意思。
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安排和布置么?
八荒之戰在即,乾坤殿重新入世可謂是大勢所趨,想來他們多半也不會強行反對此事,而除開此事之外,也就只剩下要將他晉升為長老的事情了。
因為這么一件小事,有什么必要鬧到如此地步?
盡管陸長歌能猜到對方的目的,也能理解這么做的動機,但他畢竟只能算是半個局中人,故而也不會有那么直觀的感受。
“......”
面對他的疑惑,凌無雪似是思考了一陣,旋即輕聲開口道:“他們怕我。”
“怕你?”
似是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,陸長歌明顯一愣,隨后卻又很快露出了笑容,“難怪。”
如果照這么解釋的話,那么一切就都說得通了。
門內弟子因實力出眾而被晉升至宗門高層,這在任何一家仙宗都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,可到了乾坤殿內卻會受到如此之大的阻力。
這里面的原因實際上很純粹。
因為他們在害怕凌無雪。
三家和殿主一脈的權爭并非一時之爭,而是已經延續了多年的遺留問題,在上一任乾坤殿主在位時,彼此之間的矛盾其實并沒有這么激烈,而是趨近于平衡態勢。
為何在凌無雪接過殿主之位后,雙方的矛盾會極端到這種程度?
同樣的原因,他們在畏懼凌無雪。
凌無雪的性格太過沉默寡言,讓人根本就猜不透她的心思,而她的思維和行動方式卻又太過凌厲果斷,直擊要害。
面對這樣一位性情冷漠,心思難測的殿主,沒有人能不心生畏懼。
更為關鍵的在于,她的力量實在是太過恐怖。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忘記,當初她毀去鐵甲元帥的金身時,只用了十招。
即算同為合道,實力也有高低之分,而凌無雪是這世間公認最強的合道者,故而也被譽為當世氣宗。
和她的師父不同,僅憑她一人的力量,就已經足以傾覆整個天平的平衡,而為了保證平衡不會徹底崩潰,在這個問題上,三家都拿出了最堅決的態度來聯合對抗她。
由較為穩定的局勢轉為水火不容,歸根結底還是力量的天平出現了崩壞。
也正是因為凌無雪力量太強的緣故,即算她只是提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那些人也會將其無限放大,發酵。
哪怕只是最簡單的站隊問題,他們也需要長時間的商議來做出這個抉擇。
在雙方未能達成真正的交流之前,只要凌無雪還在位一天,這種單方面的猜疑便會一直延續下去,無法消失。
而以她的性格來說,恐怕雙方永遠都沒有交流的希望了。
“我都忘了這一茬了。”
想到這里,陸長歌不免苦笑著搖了搖頭。
對于眾人的畏懼和猜疑,想必她的做法肯定是漠然相對,聽之任之,然后更進一步地封閉自己的內心情緒。
從某些方面而言,凌無雪和東方戎其實很像,都困擾于權力的斗爭。只不過,東方戎身邊至少時常還有常習羽作伴,還有一群忠于先皇,忠于朝廷的老臣助力,可凌無雪卻像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樣。
站在她的角度來看,這無疑是一個很悲哀的事實。
因為凌無雪的心思其實根本就不復雜,而是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純粹。
“所以你認為,此事可行概率多半不高?”
對上她那平靜的視線,陸長歌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,臉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神采。
“......”
聞言,凌無雪沉默了片刻,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終于出現了些許波動,“很難。”
看似兩人還在討論晉升長老的事情,實際上卻并非如此。
對于這種無休止的猜疑和畏懼,凌無雪的心情其實并沒有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與漠然。
多少還是會有些心累的。
而這些對她來說極其罕見的情緒,她也只會在這種時候表露出來。
自得知陸長歌開始準備大婚之后,凌無雪的心緒就始終是一團亂麻,哪怕有劍靈的數次開導,她也依然沒能理清自己的思緒。
然而,在這重回乾坤殿的幾天里,在眼下和陸長歌對坐時,她的心緒卻是不可思議地平靜了下來。
明明經過了婚宴那件事,他們之間的氛圍應該變得很是尷尬才對。
凌無雪一時有些怔然。
“無雪。”
或許是猜到了她的心思,陸長歌忽地話鋒一轉,緩聲笑道:“剛開始遇見你的時候,其實我也是有點怕你的,只是反應不會有那么激烈而已。”
陸長歌的話鋒轉變得很快,可凌無雪卻似乎意識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什么,沒有回答,只是靜靜地聽著。
“因為你的實力太強,因為你的行為捉摸不定,又或者是因為你的恐怖氣場......這些都是原因之一。”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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