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梧山巔，陸家。
感受到全身所傳來的一陣痛感，躺在床上的陸長歌悠悠醒轉過來，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又昏過去了么，我還真是沒用啊……
這已經是他不知多少次在石陣中被打得失去意識了，而這一次傷得格外嚴重，全身骨骼盡斷，滿身的紗布上滲出斑駁的血跡。
“唉……”
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，我堂堂陸家少家主，卻每天都要被抬回來，該情何以堪……
還好，有結界掩蓋，他們看不到……
想到這里，陸長歌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些許。
“嘶……！”
可惜，好景不長，一陣劇烈的痛感把他拉回了現實。
這是……
小心翼翼地觸摸了兩下自己的皮膚，陸長歌癱在床上，無語凝噎。
粗糙的紗布摩擦過身體，帶來的是柔和暖意，可他的心底卻一陣發寒。
這么潦草的處理......
原來，我連丹藥都不配吃一顆么......
“臭小子，終于醒來了？”
洪亮而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，打斷了他悲傷的思緒，一個魁梧男人走進了房間，看著癱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陸長歌，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。
“今天的修行可是還差一段時間才結束呢，不過，看你這樣子，估計是不行了。”
男人，不能說不行……
一股莫名的執念讓陸長歌從床上艱難的爬起身來，“老爹，難道天下煉體者都是用這種蠢辦法修煉的么？”
大部分的在你這個境界，只會更蠢……
陸千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，身形一個閃爍到了兒子面前，粗糙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。
于此同時，一股浩瀚的靈力匯入了陸長歌的體內。
“……”
“有什么問題嗎？老爹。”
感受到身體里逐漸傳來的不自然感，陸長歌有些不安的開口問道，而他沒注意到的是，一道妖異玄奧的紋路逐漸浮現在了他的手臂之上。
“這是……”
似是感知到了什么，陸千軍緩緩放下手，長舒了一口氣，輕聲開口道。
“準備下遺言吧，兒子。”
？
“我知道，你喜歡清月很久了，只是可惜，看來你倆有緣無份啊。”
？？
一句輕飄飄的話，讓陸長歌的身體凝固在了原地。
“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說什么？”
“我說，你快點準備下遺言吧，應該是沒救了。”
陸千軍耐心的重復了一遍。
“你知道我是你兒子嗎？”
陸長歌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父親，這一瞬間，他竟感到面前的人是如此陌生。
“連療傷的丹藥都不肯給我吃一粒，你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？”
“……”
“這也都是沒辦法的事情，長歌，自我把你撿回來已經過了二十年，這二十年來，我待你如己出，從未感到后悔過。只希望到了來世，你我二人還能再做父子……”
陸千軍似是沒有聽見兒子所說的話，臉上布滿了悲傷的笑容。
陸長歌面如死灰。
“胡鬧！”
里屋內，一陣蒼老而帶著怒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表演，腳步聲越來越近，一位面色憤怒的老人走了過來，伸出枯槁的手掌，往陸長歌嘴里塞了幾顆丹藥。
“長歌小子都成這樣了，你還沒個正形么？陸千軍！”
“哈哈……只是和他開個玩笑罷了。”
陸千軍聳了聳肩，收斂了幾分笑容，臉上露出些許復雜之色，伸手指了指兒子的肌膚，輕聲道：“不過，玄木長老，我說的，也不是沒有可能啊。”
咔擦！
“呃……！”
話音剛落，一聲痛苦的低吟聲從陸長歌口中溢出。
丹藥入體，卻并沒有因此而出現半點好轉的跡象，相反，他的身軀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，逐漸布滿了裂痕。
“果然……”
正當陸千軍還在若有所思著什么之時，一旁的蕭玄木已是大驚失色，不過，剎那之間他便反映了過來，低喝一聲。
“凝！”
掌心閃過數道蒼翠的虹芒，一顆晶瑩的光球浮現在他的手中，散發出無與倫比的美感，與此同時，無窮無盡的生機從他的指尖涌了出來，而他那灰白的發絲也迅速變得烏黑，面色恢復了紅潤。
不過轉瞬，便已成了中年模樣。
世間修行者不知凡幾，絕大多數人所追求的無非如此。
得道而覓長生。
長生大道之真意，枯木逢春。
大道三千，每一位修行有成的修士都會踏上尋道的路途，若是能夠明悟大道的真意，便能夠借助其道則，發揮出特殊的神異。
蕭玄木并沒有在意自己的變化，濃郁的生機自身體內剝離，匯入了陸長歌破碎的身軀中，柔和的生命力讓他那緊皺的眉頭松緩了幾分。
“呼……是，玄木長老么？”
身體上的裂痕逐漸消散，知覺慢慢恢復，陸長歌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容。
“多謝長老。”
“哎，你這孩子……”
蕭玄木無奈地嘆了口氣，“也不知道，當初你為什么要走上煉體這條道，以你的天資，又何必每天受這么多苦。”
當然不樂意，我又不是m……
思維漸漸活泛，陸長歌這個時候也不忘苦中作樂，在心里吐槽了幾句。
身為世外之境的第一天才，年僅二十，他便已修煉至煉體二境，無論是從才學，謀略，又或是以資質和修為來看，他都是獨樹一幟的存在。
但……
“長老，你知道的，我沒有別的選擇。”
陸長歌支撐著身體叢床上坐起來，凝視著自己的手臂，沉默了片刻，還是說了出口。
即便他在測試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資質驚世駭俗，可他卻難以和天地之間的力量產生共鳴，因此，這世間絕大多數的修行法都與他無緣。
大千世界，強者為尊，身為家主之子，背負著整個家族的名聲，他只能，也只有選擇了劍走偏鋒。
“你……唉。“
顯然是想起了陸長歌的自身狀況，蕭玄木又是一聲長嘆，只好把視線轉移到了陸千軍身上，神色變得極為凝重，緩聲開口道。
“千軍，今天這種事，是第一次發生么？”
他指的是剛才陸長歌身軀破碎的那種情況。
“之前沒有過，我也是頭一次看見。”
“……”
“這樣么……“
長久的沉默之后，蕭玄木總算是開了口，“長歌，今后的修行，就放棄吧，再這樣下去，會毀了你自己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
陸長歌想要再說些什么。
“不破不立，身為天生的煉體者，這可能也算是他的一份機緣，或許，這并不是一件壞事。”
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兒子的手臂，陸千軍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。
“陸千軍，你想要糊弄老夫么？！”
無法忍受這種荒謬的回答，蕭玄木的聲音變得很是惱怒，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，語重心長地開口道：“老夫知道，你不想讓他放棄長久以來的苦修，但，終究是命重要，連命都沒了，又何談修行？”
“長老，以后你就會知道原因了，這并不是我的選擇，而是他的宿命。”
陸千軍沒有回答他的疑惑，緩步走到窗前，眼神中有幾分悠遠，“現在還不是時候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唉，罷了罷了，你既早有打算，老夫也就不再多問。”
見陸千軍一副把握十足的模樣，蕭玄木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“不過，即便是這樣，長歌，你也要堅持下去嗎？”
話鋒一轉，蕭玄木伸手指了指陸長歌身上斑駁的血跡，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惜之色。
“……“
“長老，我不在乎修煉的艱難與否，感受到自己能逐漸變強，這就夠了。”
沉默了片刻，陸長歌握緊了拳頭，那平靜的目光之中，似是有著驚濤駭浪起伏。
“好……”
蕭玄木的聲音有些顫抖，重重地拍了幾下他的肩膀，眼神里滿是感概之色。
“如果，這是你自己的選擇，依你的天資和意志，或許能走出一條特殊的道來吧，長歌，希望你不要后悔，切記，要恪守本心。”
“謹受教。”
陸長歌閉上雙目，微微躬身。
“這里還有一些老夫煉制的丹藥，你既選擇堅持煉體，那就拿著這些吧，也能少受點苦。”他遞過來一個流光溢彩的葫蘆。
“多謝長老。”
彎下腰去，陸長歌恭敬地行了一禮。
蕭玄木不再說話，只是擺了擺手，佝僂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中。
……
————
“走了么……”
略顯寂靜的房間內，陸長歌凝視著自己的手心，似是自言自語一般，他的聲音很是沉悶，不知過了多久，才緩緩抬頭，看向了一臉平靜的父親。
“老爹，煉體這條路，真的是對的嗎？”
盡管之前的話都是出自他的內心，可沒了外人在側，他終于壓抑不住自己心底的迷茫，聲音變得有幾分顫抖。
“……”
陸千軍沒有說話，目光中閃過一絲怪異之色。
“你真想知道原因么？”
“嗯。”
“希望你能有足夠的勇氣，去承受這個答案。
這個世界上，存在諸多修煉體系，這都是人族先賢一步一步開創出來，對于后世的福澤。”
不明所以的，陸千軍說出了這么一番有些漫無邊際的話。
看著越來越茫然的兒子，他神色幽幽望了它一眼，
“沒能理解嗎？我說的這些，都是人族的修煉體系，而對于不是人類的你，又如何去修煉別的體系呢？”
嗯？
刺骨的寒意直沖后背，完全預料之外的回答讓他凝固在了原地。
砰！
鉆心的痛感再度傳遍全身，陸長歌只覺得視線天旋地轉，意識也迅速變得模糊，身形一個不穩，重重地砸在了床頭上，昏迷了過去，
于此同時，盤旋在他那右臂之上的玄奧紋路迸發出強盛的光芒，一股浩如淵海般的氣息彌散開來。
“……”
“太好了。”
看著徹底失去意識的兒子，陸千軍的臉上滿是欣慰之色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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