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荒秘境再度出現異變，這一點先后被各大勢力所感知，但凡有心插手此事，亦或是借此機會做出其他謀劃的人也是一時間全都走到了臺前，謂之四方云動也不為過。
而正是在感應到八荒秘境異動的當日，重明城外的一處荒原之畔，兩道人影正緩步穿行在密林里，若是有旁觀者見到這一幕，或許會認為這兩人是來此地閑游的也不一定。
林子不大，盡管兩人的步調算不得快，也還是很快便走到了盡頭。
“就送到這里吧，歐陽兄弟。”
撥開身前遮擋視線的樹枝，看著一旁保持沉默的歐陽冶夫，墨少卿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。
在陸長歌成婚之前，他就已經暫居在了天武門外的這片密林里，距今也算是有些日子了。
不得不承認，陸長歌看人的眼光的確精準，在與歐陽冶夫為鄰的這段時間里，兩人無論是坐而論道，相互印證道則神異，還是放下修行，轉而閑談天下趣聞，都顯得非常和諧融洽，彼此之間的交情也是深厚了不少。
歐陽冶夫話雖不多，但其心性純粹，看重情義，對待朋友一向不錯，墨少卿就更不必說，對于這份難得的友情自是極其珍惜。
只不過，即算兩人間的交情再深，現在也到了道別的時候。
“日后再會。”
看著滿臉不舍的墨少卿，歐陽冶夫也是難得的放下柴刀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八荒秘境現世在即，他作為天武門的參戰人選，自是很快就要做好準備前往東海，而在他離開后，以墨少卿的特殊身份當然也不好繼續留在這里，徒增不必要的隱患。
“一定。”
墨少卿鄭重地點了點頭。
實際上，即算是歐陽冶夫不會參與這次道宮歸屬的爭奪，他也不好繼續長時間地留在這里了。
作為明面立場仍站在邪宗陣營的合道者之一，墨少卿在這場朝廷與邪宗的對弈中無疑屬于棋眼所在，任何舉措都有可能導致勝負的天平出現劇烈傾斜。
更何況是在如今這種特殊的局勢之下，咒殺之人和邪宗隨時都有往赤陽密境里傳訊的可能。
盡管他在離開之前留了一些后手，但為了以防萬一，他還是決定先行返回赤陽秘境，等到形勢穩定之后再談其他。
“那就這樣吧，不耽誤你繼續做八荒之戰的準備了。”
眼中的不舍和遺憾之意逐漸收斂下去，墨少卿勉強撐起一抹笑容，低聲開口道：“歐陽兄弟，我先行一步。”
在來此同歐陽冶夫辭別之前，其實他已經和陸長歌等人道過別了，唯一有些遺憾的或許是在臨幸前沒能見常習羽一面，但轉念一想過后他又釋然了。
畢竟是最初將他的內心從深淵里拉回來的兩人之一，陸長歌和常習羽在他心目中自是有著相當的分量。
“保重。”
視線停留在墨少卿身上，歐陽冶夫沒有多言，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盡管墨少卿是真正的合道者，但站在他現在的處境而言，的確是非常危險。
“會的。”
或許是深知歐陽冶夫的性格，墨少卿倒也沒有太過傷懷，而是朝他用力抱了抱拳，行了個武夫之禮，“愿君珍重。”
歐陽冶夫同樣點了點頭。
話音落下，墨少卿身后空間驟然激蕩起一陣漣漪，而他的身形也隨之迅速變得模糊起來。不過數次眨眼過后，待到那突兀驚起的空間漣漪散去，一切歸于平靜時，墨少卿的身影已是徹底消失在了原地。
“......”
凝視著墨少卿離去的方向，歐陽冶夫默然站定了片刻，旋即徑直轉身而去，只留下一聲略顯感慨的嘆息。
......
合道者的速度自是超凡脫俗，就在兩人互相辭別的不久之后，墨少卿便已是踏出重明，即將來到靈州境內。
然而，正是在那與靈州接壤的炎州邊境，本該一路空間穿梭，返回靈州的墨少卿卻是意外地停下了腳步。
不知何時，眼中的景象竟開始變幻交疊起來，原先如常的空間也是驟然扭曲，塵世的一切正在迅速被消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那光怪陸離的虛空旋渦，還有那美輪美奐的七彩流光。
“這難道是......空間亂流？”
視線定格在那籠罩在自己周圍的七彩流光之上，墨少卿似是想起了些什么，臉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，“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？”
要知道，這所謂的空間亂流可是在黃泉界才有可能出現的異象，想要在人界見到，可以說是接近天方夜譚。
在三界之中，世人對于天界都知之甚少，甚至絕大多數從未有所耳聞，對于黃泉界，世人也只知其最為混亂，每隔數百年便要向人間發起一次大規模的侵略，其他的則是一無所知。
至于他們所在的人界，無論是從秩序規則，還是位界穩定程度來說，人界都是最為完善的存在，這也是為何大多修行者都可以運用傳送法器，以及構建多種傳送法陣的根本原因。
要是人界空間不如現在這般穩定的話，那隨意動用傳送法陣的行為幾乎跟找死沒什么差別。
正是因為空間亂流的存在。
盡管對墨少卿這種合道者而言，哪怕是空間亂流也對其造成不了任何傷害，但對于五境以下的修士來說，稱之為致命威脅也絲毫不為過。
更何況，即算是一位合道者陷入其中，想要脫困也并非特別輕易之事。
一旦被空間亂流所包圍，也就意味著被困者暫時同外界失去了一切聯系，無論在時間層面還是在空間層面的概念都會變得逐漸模糊，待到被困者破開空間亂流時，或許和先前所處之地早已是相距千里，更有甚者，外界已然滄海桑田。
就像是座不存在于現世的監牢一般。
當然，想要用這種所謂的空間囚籠困住合道者還是太過理想化，但凡其動用自身真正力量，強行破開空間亂流也并非難事。
只不過，對于眼下的墨少卿而言，此事卻變得有些棘手了。
“偏偏是在這個時候......”
掌心道則之力流轉，將那些迫近的七彩霞光驅散開來，凝視著面前這片完全看不到邊際的空間亂流，墨少卿的神色有些難看。
盡管他有不止一種方式毀滅空間亂流，但那終歸都只是理想中的情況而已。
忘卻道則的確有著遮蔽世人感知的神異，可也不代表其影響范疇沒有極限，一旦他動用真正手段，四方天象出現劇烈變幻，必然會招致眾多修士的高度注意，而到了那個時候，即算是忘卻道則也做不到扭曲所有關注者的認知。
作為一張絕對不能暴露在外的王牌，墨少卿對陸長歌給自己的定位一直牢記于心，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，他是不會做出任何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舉動的。像這種存在明顯隱患的行為就更不可取。
那他如今又能如何？
倘若以力破之不可取的話，他所能做的，也只有順著空間亂流的主流大勢，等其移動到某些特殊的節點才能夠脫困而出了。
這會是人為操縱的陷阱么？
似是突然間想到了些什么，墨少卿眼神頓時變得極其凝重，隱約還帶上了一抹警惕之色。
這當然不會是他多疑的緣故，而是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。
往常根本不會在人界產生的空間亂流如今意外出現，而其出現的地點卻又恰巧處在炎州邊緣，因為與赤陽秘境之間的距離太過靠近，導致他心生顧忌，無法以力破除空間亂流，只得受困其中等待機會。
如果這一切當真是人為所致，那也實在太過駭人聽聞。
無論是這些天以來的行蹤，還是前往靈州的意圖，對方就像是算到了他的所有反應一般，對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了如指掌，甚至連他如今有著怎樣的顧慮都算得一清二楚。
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嗎？
墨少卿自認有些難以想象，可擺在面前的事實又讓他不得不去相信。
要知道，空間亂流在人界出現只存在兩種可能，而那兩者無一不是極其苛刻的條件。
只有當不同的方外之地出現融合碰撞，致使空間秩序陷入混亂，亦或是兩位合道者搏殺，導致一方空間崩潰才有可能形成空間亂流，除此之外別無他法。
而如此難以形成的空間異象能被他撞上，實在不是用巧合二字就能說得過去的。
“呼......”
拋開腦海內的諸多雜亂思緒，墨少卿輕嘆一聲，旋即揚起手臂，身形變得模糊起來。
“也罷......現在考慮這些已經不重要了。”
空間亂流背后是否存在陷阱，現在的他預想再多似乎也沒有太大意義。
因為他沒有別的選擇。
更何況，即算是再恐怖的陷阱，墨少卿也自認有幾分手段來應對這未知的一切。
當他自某個節點脫困而出時，所有預想過的可能也會在那一刻見分曉了。
緩緩握住那環繞在周身的虛幻鎖鏈，墨少卿神色逐漸恢復了平靜，而等到他身形再次浮現時，已是沒入了空間亂流之中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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