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吳錦年......？”
有過瞬間的呆滯過后，楚晨陽強行壓下內心的震驚之感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，“這就是你們的底氣所在么？還真是好算計。”
暗中說服吳錦年在最關鍵的時候倒戈相向，以此來嚴重動搖三家聯合而成的這股大勢，不得不說，陸長歌等人的確打得一手好算盤。
事到如今，如果還沒能明白這其中端倪的話，那他也不配做這個楚家之主了。
可讓楚晨陽無法理解的是，陸長歌究竟用什么條件說動了吳錦年？
無論是乾坤殿重新入世，與邪宗為敵，還是破格提拔陸長歌為長老之事，受損害的都不止是他楚家，而是三家共同的利益。
包括他們所說的那些入世之后會引起的弊端在內，那都是未來極有可能發生的事實，而并非妄談，否則的話，他們今日前來也不可能如此理直氣壯。
因為他們占據了大義，代表著大勢，只要有此名號，他們就始終立于不敗之地。
亦可謂之“師出有名”。
即算是剛才陸長歌拐彎抹角地解釋了一片，其中有一點也是無可爭議的事實。那就是不論如何，只要乾坤殿此時與邪宗為敵，那都必然會付出沉重的代價，關于這一點，雙方皆是心照不宣。
既然如此，明知道推行此舉需要在極大程度上做出犧牲，吳錦年卻又為何會被陸長歌說服，逆勢而行，站在了他們這些原本的同盟對面？
要知道，能讓其不顧利益做出如此犧牲的，必然會是更加誘人的利益。
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上來。
“算計？”
面對楚晨陽的質問，陸長歌卻只是聳了聳肩膀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，“在下說過了，幾位可能有些誤解。”
“笑話。”
不等陸長歌把話說完，楚晨陽已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，“還有什么可誤解的......？”
動搖了三家聯合的大勢就以為已經勝券在握了？強違大勢，逆流而上，說動了吳家倒戈又如何？最后究竟誰勝誰負，或許還未可知。
然而，也正是在他想到這里的同時，一陣幽然的聲音也隨之響起，回蕩在了這片并不喧囂的大殿之內。
聲音不大，可在楚晨陽耳中聽來，卻不亞于是驚雷轟鳴。
“司空家贊成此事。”
“......”
似是一時沒能想到過會出現如此情況，楚晨陽極其僵硬地轉動身體，望向了那出聲之人的方向。
映入眼簾的，是那曾讓他以為很是熟悉，而現在卻變得無比陌生的老者。
司空家主事者，司空破。
......
————
如果說三家之中誰與殿主一脈矛盾最深的話，恐怕沒有人會懷疑這個問題的答案。
司空破。
自上一任殿主還在位時，司空破與其之間的關系便已是十分惡劣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雙方似乎不含仇恨，也不含糾葛，有的，僅僅只是最為純粹的立場差異，亦或者說思維觀念的沖突。
所謂的“道不同，不相為謀”，或許便能很好地概括二者之間的關系。可問題在于，即算是所走之道不同，他們也同為乾坤殿的掌權者之一。
司空破循規蹈矩，圖謀宗門穩步發展，那位前任殿主則是八面玲瓏，善于積極求變，由此一來，雙方矛盾激化可謂成了必然之事，更何況還有殿主之位的更替問題。
偏偏二者各自內心又仍然存有理智，互相交鋒多年，卻也始終沒有爆發過正面沖突，而是以各種明爭暗斗的手段僵持到了現在。
所以說，即算是楚晨陽也不會質疑，司空破對殿主一脈的敵意最為純粹，最為深厚，最為難以動搖。
可他現在所看到的又是什么？
在一個最不可能產生爭議的時候，司空破卻站了出來，成為了支持此舉最有力的擁護者。
有過那么一瞬間楚晨陽甚至惡毒地想過，會不會這么多年來，司空破所表現出來的敵意都只是在演戲而已。
可理智卻又很快告訴他，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。
到底發生了什么？
......
如果說吳錦年的倒戈讓眾人陷入了慌亂和迷茫，那司空破的話語便是讓大殿內的氣氛徹底陷入了死寂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才有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響起，打破了這片漫長的寂靜。
“大哥，你......！”
視線定格在自己的大哥身上，司空明聲音有些顫抖，似是因其態度轉變而震驚，又像是在為其所做的舉動而感到出離憤怒。難以想象，一個人的眼神短時間里竟能融入如此多的情緒在內。
即算是作為司空家的主事者之一，在此之前，他也從未聽到過有關于此驚變的半點消息。
然而，即使是面對自己的兄弟，司空破卻也只是微微搖了搖頭，面無表情地開口道：“有關此事方面上，司空家同樣無條件服從殿主安排，至于剩下的，過了今日之后再議。”
看樣子，他支持乾坤殿重新入世的態度已是無比堅決。
所以......這才是對方始終有恃無恐的真正原因所在？
看著那眼含笑意的吳錦年和面無表情的司空破，饒是楚振威內心也不免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。
三家逼宮，可謂大勢所趨，逆勢而行，自是不會有什么好結果。
可現在看來，誰才代表著這個大勢？
難怪先前對于三家聯合的逼宮，陸長歌等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，就像是此事根本對其造成不了任何威脅一般。
的確造成不了威脅。
出于大義之名，三家才有了聯合逼宮的舉措，吳家的倒戈雖動搖了這股大勢，可也仍然不足以致命。但，司空家隨之而來的立場轉變，則是將這所謂的聯合徹底化為了烏有。
三家缺其一和三家缺其二，表面上來看或許只是數字的增減，可實際所蘊含的意義卻是有著天壤之別，如此淺顯的道理，楚振威不會不懂。
事到如今，本應該占據著大義的他們反倒是成為了異端。
陸長歌......這些都是你的杰作么？
凝視著那站在凌無雪身旁的白衣青年，楚振威逐漸沉默下去，可那眼神卻是一片凜然。
......
視線掠過四周神色各異的眾人，始終保持著沉默的凌無雪微微偏頭，輕聲開口道：“原來如此。”
作為計劃的參與者，她自然清楚陸長歌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說動了兩家改變立場。
只不過，最終的效果竟會顯著到如此地步，倒也多少讓她感到有些意外。
看來，她還是低估了人心的執念。
“有運氣成分在內。”
聞言，陸長歌輕笑著應了一句，溫聲道：“內部形勢雖然看上去要更加嚴峻，可實際處理起來，會要比朝堂上那一次簡單許多。”
說動吳錦年可以說是必然的事情，而司空破的倒戈則只能說在預計的范圍之內，即算是陸長歌也打不了這個包票。
當然，實際上的結果也已經是顯而易見了。
正如他先前所言，乾坤殿的形勢表面上來說的確是更加嚴峻，嚴峻到除開他之外，連一個凌無雪能夠信任，或者說站在他們這一方的人都找不出來，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舉目皆敵。
但如果換一種角度來考慮，在如此極端的形勢之下才能夠勉強支撐住的天平無疑也是脆弱不堪，脆弱到只要他能夠撥動其中的一二砝碼，天平所維持住的平衡便會在頃刻間徹底分離崩析。
“......”
對于他的這個解釋，凌無雪默然點了點頭，以示贊同。
照陸長歌這么說的話，其實處理這種事情的確很簡單。
可問題在于，她沒有陸長歌那種溝通能力。
如果是凌無雪獨自面對先前情景的話，以她那沉默寡言的性子，絕無半點動搖三家的可能，或者更極端一點來說，連最基本的溝通都無法成立，至于最后收場的結果，也沒有人能夠知道。
“放心。”
或許是感受到了凌無雪的沉默，陸長歌微微一笑，溫聲開口道：“我在這里。”
既然她性格如此，那就由自己來充當這個橋梁便是。
凌無雪視線有過瞬間的游離，旋即又很快恢復了過來。
“嗯。”
......
————
“既然諸位心中都已經有了打算，那在下也就最后再問一遍。”
自吳錦年和司空破相繼轉變立場過后，在座的一眾長老自然是陷入了一個長時間的茫然時期，而陸長歌也沒有迫不及待地收取成果，而是等到他們徹底反應過來發生的一切后才出聲發問。
“關于我宗重新入世一事，諸位究竟持有著怎樣的態度？”
“吳家上下支持此事，還望殿主能夠得償所愿。”
話音剛落，吳錦年的聲音便隨之而響起，聞言，那些屬于吳家派系之下的長老也是紛紛表示贊同，雖然先前有過一陣騷亂，不過看這樣子，吳家內部已經被吳錦年所整合，達成了一個短暫的共識。
“司空家贊成。”
司空破的回答緊隨其后，而隸屬于司空家的長老也是點頭以示贊成，唯一神情有些陰晴不定的似乎也就只有司空明一人而已。
然而，相較于兩家長老的出聲附和，那些楚家派系的長老可謂是一片死寂，楚晨陽面色難看到了極點，楚振威也是緩緩閉上了雙眼。
不知不覺間，他們似乎便成為了三家之中被排擠在外的那個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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