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外之地，某處靜謐的大殿內。
似是感知到了來者的接近，一位正端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的枯瘦老者緩緩睜開了雙眼。
“墨軒，恢復得怎么樣了？”
“稟大長老，弟子已經傷勢痊愈，讓您費心了。”
還未等老者話音落下，下一刻，殿門前已是多出了一道黑袍人影，朝著他的方向拜倒下去。
“無妨。”
枯瘦老者擺了擺手，嘶聲開口道：“動用了那種東西，你還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。”
半月之前，當他感知到那玉佩破碎時，都以為派過去的人已經全軍覆沒，沒想到還能救回來一個。
邪宗與那人也只是有過簡單的約定而已，至于那人完成了約定之后會發生什么，沒有人知道。
“只不過......為何偏偏留下了你？”
是那人覺得，此事還需要留下一個人負責回來報信的么？
不等墨軒回答，老者再度追問道：“蒼晉他們都死了，是你親眼看到的？”
“嗯。”
墨軒點了點頭，“弟子也是僥幸才得以逃脫。”
“計劃還是出現了偏差么......”
得到他的確認，老者不免微微嘆了口氣，“蒼晉也算是個人才，可惜了。”
派去赤陽秘境的人里，蒼晉等幾人是他的手下，至于魂一等人，則是屬于二長老的人馬。
此行之前，他曾留言給蒼晉，讓他借機除掉魂一等人，以削弱二長老一系的力量。
任務的確完成了，只不過，蒼晉自己也沒能回來，而是永遠留在了那赤陽秘境。
“行者究竟在那秘境里做了什么？”
老者眼中閃過些許厲芒，冷聲道：“即算她帶上了其他幫手，應該也不可能把蒼晉他們逼到動用那東西的地步才對。”
想到這里，他偏過視線，看向了面前的墨軒，“你知道什么？”
然而，此話一出，墨軒的反應卻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“行者......行者......！”
似是聽到了某種禁忌的詞語，墨軒神色頓時一變，很是痛苦地捂住了頭，口中還喃喃自語著什么。
看得出來，只是聽到行者這個詞語，他的精神狀態就已經差到了相當的地步。
見此情形，老者皺了皺眉。
不過剎那之間，諸多玄奧陣紋徑直從他身旁開始蔓延，將整個大殿籠罩在了里面，旋即盡數朝墨軒體內匯聚而去。
片刻過后，墨軒似乎終于從混亂中解脫出來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，劇烈地喘著粗氣。
“弟子......多謝大長老。”
“你的記憶確定恢復正常了么？”
看著那癱在地上的墨軒，老者的聲音更沉下去了些許。
在親自出手救回墨軒之后，便發現他的記憶出現了嚴重的混亂，似乎難以借助外力來復原，只能靠他自己來梳理。
雖然墨軒是他的關門弟子，只不過，如果最近幾天還沒有恢復正常的話，他也只能強行動用其他手段來復原了，到時候究竟會造成什么損傷，他也難以預料。
現在看來，似乎還是要走到這一步。
“不......”
墨軒有些艱難地搖了搖頭，“自始至終，弟子的記憶其實從未受到過損傷，實際應是在邏輯上出現了嚴重混亂。”
“邏輯混亂？”
聞言，老者神色微凝，“難怪本座無法恢復你的記憶。”
記憶沒有受到損傷，自然談不上恢復，墨軒的問題實則出在了自身邏輯上。
換句話說，是他自己的認知出現了嚴重問題。
“呼......”
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后，墨軒扶住了額頭，輕聲開口道：“稟大長老，弟子經過十天的梳理，終于勉強理清了赤陽秘境里的真相。”
停頓了片刻，他再度補充道：“行者......或許沒有死。”
或許是自身記憶的邏輯仍然存在著嚴重錯誤，墨軒的神色有些扭曲，聲音也顯得很是虛弱。
“什么？！”
枯瘦老者眼神倏然一厲，“繼續說下去。”
聞言，墨軒點了點頭，“在弟子隨著蒼晉長老進入赤陽秘境之后......”
......
良久過后。
隨著墨軒的講述越發深入，老者的神色也越發陰沉下去。
布置天網，封鎖退路，再追蹤行者進行襲殺，這本是十分完美的計劃，然而，行者等人卻找來了預料之外的幫手，偷梁換柱，最后再趁機直接反殺掉了四位五境修士。
形式急變，迫使蒼晉不得不動用玉簡，請那人出手抹殺行者，并借此逃離。
直到這里，可以說還勉強在接受范圍之內。
然而，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便是超出了老者的想象。
受那人道則影響，蒼晉等人全部迷失在了迷宮里，記憶被忘卻，最后成了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存在，墨軒自然也不例外。
但他最后卻被救了回來，重新喚醒了記憶，也正是直到那時，墨軒才知道了和行者同行之人的身份。
那是陸長歌。
或許是山海之鎖的封印產生了效果，墨軒并沒有受到忘卻之力的影響，也沒有忘掉忘卻之人的存在。
他能猜到，就是眼前此人的力量抹除了蒼晉等人的記憶，也是這三人把自己救了回來，并放他安然離開了秘境。
也正是在此時，問題出現了。
“在逃出秘境之后，弟子的記憶似乎就出現了嚴重的錯誤。”
說到這里，墨軒雙拳緊握，神色越發猙獰，額前滿是冷汗，像是在和某種無形的力量對抗一般。
“弟子分明是被行者他們救了回來，可為何弟子活了，卻會認為行者已經死在了那里？”
或許是因為那時剛見到常習羽，旋即又馬上受到了忘卻之術的影響，因果牽涉程度超過了一定范疇，他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徹底遺忘掉常習羽的存在，而是被淡化了記憶，默認為常習羽已經死亡。
然而，明明剛剛才被行者等人救活，為何在自己的記憶里，行者已經死了？
如果行者死了，他又是怎么才能活下來的？
至此，強烈的認知沖突導致了墨軒思維出現了極度混亂，過了整整十天，他才勉強理清了自己的邏輯。
首先，除開陸長歌和行者，余下的那個中年應是擁有篡改其他人記憶的力量。
其次，那中年應該就是蒼晉長老所謂的后手，應該是要來抹殺行者的，但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，似乎和陸長歌達成了某種合作。
最后，既然和陸長歌等人達成合作，那么行者的死自然變成了悖論，之所以會認為行者死亡，是因為自己的記憶遭到了修改。
可以說，連陸長歌他們都沒有想到，墨軒居然能夠在被忘卻之術影響后，還能把真相還原到如此接近的程度，即便這是一個巧妙的不能再巧妙的巧合，那也已經足夠讓人難以置信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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