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邊分組剛分到一半,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醫生站在門口喊道。
“負責21——31號病床的規培生立刻跟我來。”
神經外科的醫生數量應該比較少。
人手緊張。
不然不可能急到分組還沒完成,便急匆匆的跑來叫人。
周燦與一名白白凈凈的青年快速跟了上去。
兩人互不認識,不約而同的轉頭相互打量了對方一眼。
“你好!”
江小花沖著周燦靦腆的笑了笑。
“你好!我叫周燦,以后請多多關照。”
第一次見面,說的基本都是這種禮儀式的套話。
他發現江小花不但皮膚白凈,而且眉清目秀,雙手的十指修長且細。
身板也是相當苗條。
有不少女孩喜歡這種奶油小生。
周燦卻覺得江小花有些娘,缺乏男兒的陽剛。有的只有女孩的柔美與秀氣。
不過看一個人的手,大致能猜出是否足夠靈活。
憑直覺,江小花的手應該非常靈巧。
雙手靈巧的人,做一些精細手術有著天然的優勢。
比如帶了周燦兩個多月的單醫生,她的手就特別靈巧。
吻合血管、神經、系膜時,她的動作輕柔、精準、迅捷。
周燦自問做不到。
“你們倆人把24床的病人立刻送進3號手術室。”
走在兩人前面的青年醫生把兩人領到24號床位前,一副很著急的樣子。
“我叫程剛,從現在起就是你們的上級醫生。”
這位醫生說話的語氣是冷冰冰的。
臉上沒有任何笑容,顯得相當高冷。
周燦看向24號床位上的病人,五十多歲的一個中老年人,身體相當肥胖。有一個疑似家屬的中年婦女在旁邊玩著手機。
剛揭開這名男病人的被子,周燦就聞到一股屎臭味。
“病人好像拉身上了。”
周燦向程醫生反應。
江小花一聽病人把屎拉身上了,嚇得‘花容’失色。
“我,我先去把推車拉過來。”
他倒是夠狡猾。
那個中年婦女聽到病人把屎拉褲襠里,眉頭皺了皺,偷偷瞄了一眼周燦,裝作沒聽見,繼續玩她的手機。
程剛則是冷著臉,很是不耐煩。
“哎哎,你是病人的家屬吧?他馬上要送去手術室做手術,你幫他清洗一下啊!”
周燦也不知道那個中年婦女與病人的關系。
但是讓他來給病人清理屎尿,沒這個道理。
除非個別沒有人陪護的失能病人,情況緊急,那沒辦法。周燦基本上都會捏著鼻子把這個活給干了。
現在家屬就在眼前,要他一個醫生來干這事,虧這個女的敢想。
“你們醫院一天收那么多錢,不能幫忙清理一下嗎?”
中年婦女不咸不淡的瞄了周燦一眼。
聽了后,周燦不由大怒。
這個女的也太不講理了。
“阿姨,你們交的醫藥費是正常的用藥、治療費用。我們醫生、護士不負責給病人端屎接尿。如果你有需要,可以請一個護工。”
周燦可不敢罵這個女的,盡管很想問候她祖宗一頓。
不過真要這么干,家屬投訴到醫院,肯定會批評周燦。甚至做出一些實質性的處罰。
當實習生時,他就懟過一次家屬。
住院總方醫生不問青紅皂白,把他狠罵了一頓,讓他寫了檢討。
并且警告他,若是下次再敢因為一點小事就與家屬、病人起沖突,對罵,直接取消他的實習資格。
周燦從那以后,吃一塹長一智。
遇到再欠揍的病人與家屬,他都忍著。
至少不會再與家屬和病人爭吵對罵。
就像對付眼前的中年婦女一樣,全程不說一個臟字,卻足以把她嗆到沒脾氣。
“等著,我去打水過來清洗。”
中年婦女罵罵咧咧的從床底下摸出一個塑料臉盆,然后去水房打了半盆水過來。
“病人馬上就要手術了,你們倆人催著點。耽誤了時間,歐醫生的脾氣可不太好。小心挨罵。”
程剛醫生交代完,轉身走了。
管床的住院醫師其實非常忙,特別是管的病人剛做完手術,或者高風險病人,必須時刻緊盯著。
術后的患者需要嚴密觀察,發現問題必須及時分析、采取措施,直到處理好。如果患者有并發癥,那就更麻煩。
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分析、處理。
除此之外,準備手術的病人,有的病情嚴重。
比如車禍病人,前一秒看著還好好的,下一秒,他就真的敢死給你看。
住進神外的病人,就沒兩個是輕癥和緩癥。
“嘔!”
江小花站在床尾,可能聞到了病人散發出來的屎臭味,忍不住當場干嘔。
“你先去那邊等著吧,一會這里完事了,我再叫你。”
周燦沖他揮揮手。
江小花如蒙大赦,躲得遠遠的。
“就沒見過這么嬌氣的醫生。一天在你們這兒花幾千的醫藥費,你們開開藥,打打針,輕輕松松就把錢賺了。我一天才兩百塊,還得給他擦屎擦尿,造孽啊!”
中年婦女一邊給病人擦洗身體,一邊抱怨。
原來不是病人的家屬,怪不得聽到病人把屎拉身上了,會這么冷漠。
這個中年婦女很可能是病人請的護工或者保姆之類。
周燦發現病人全程都沒說過一句話。
眼神相當呆滯。
而且身體是癱瘓的。
這人得的是什么病?
也沒看到外傷。
“請問病歷本在哪?”
“喏,就在儲物柜抽屜里。檢查報告與所有資料都在里面。”
周燦把它們拿了出來。
看完后,才知道病人得的病叫做脊髓硬膜外血腫。
目前已經出現括約肌失控、下肢癱瘓等多種癥狀。而且這個病人沒得此病前,本身就有老年癡呆癥。
不敢想像,才56歲的男人,居然得了老年癡呆癥。
脊髓硬膜外血腫,可以根據病情的嚴重程度分成多個等級。
A級,脊髓完全性損害,損傷平面以下感覺、運動和括約肌功能完全消失。B級,損傷平面以下僅感覺存在,活動功能全部消失。
這兩個級別都屬于非常嚴重。
通常來說,越早手術越有利。
怪不得程剛催著他們趕緊把病人送到手術室。
這個病要怎么手術,怎么治療,周燦并不了解。等會把病人送進手術室,倒是可以開開眼界了。
終于等到中年婦女把病人清洗干凈。
周燦發現病人身上已經畫好了手術刀口位。護士已經做過凈皮。
現在恐怖要重新消下毒。
這種癱瘓的病人,括約肌失控,屎尿齊流是常有的事。
“怎么沒給病人導根尿管呢?”
周燦通過一些細節,意識到神經外科住院部的管理較為松散。與其它科室比起來,差了不少。
初來乍到,他可不敢指責誰。
除非瘋了就差不多。
“江醫生,我去找護士過來再消一次毒,稍等。”
周燦跟他打了聲招呼,徑直跑向護士臺。
有兩個護士正在忙碌著。
“兩位美女忙著呢!”
周燦笑著打招呼。
“嗯!”
她們抬頭看了一眼周燦,再次低頭干自己的事。
也不知道是忙還是高冷?
“24床的病人剛才大便失禁拉身上了。他馬上要送去手術,你們能安排個人再幫他消下毒么?”
過了有幾秒的樣子,其中一名護士抬頭看向他。
“新來的吧?”
“是!我叫周燦,請兩位美女以后多多關照。”
周燦放低了姿態。
像這些資歷稍微老一點的護士,喜歡不把新手醫生當回事。
規培生還好點,因為已經相當于半個醫生,甚至直接就是醫生了。
實習生,那真是一點地位都沒有。
“你得叫管床醫生開醫囑啊!不然我們怎么弄?”
她翻了個白眼,沒好氣的說道。
“手術前,醫生沒開醫囑?確定這事還要再開一次醫囑?”
周燦也不是啥都不懂的菜鳥。
加上實習的一年,到現在已經有一年半的工作經驗了。
到時候,她們只要把消毒用品加進去就行。
“嗤!”
女護士冷笑。
“小同志,你是在質疑我的做事方式嗎?看到我的級別沒有?主管護師!工齡應該比你高多了。”
她一臉的不爽。
周燦咬咬牙,世間唯小人與女子難惹。
惹不起還躲不起嗎?
他只能硬著頭皮去找程剛醫生。
找了半天,總算找到了。
“程醫生,病人身上的排泄物清理干凈了。需要做一次消毒,尿管也沒導,我去找護士,她們要您再開一次醫囑。”
周燦陪著小心說道。
第一天來神外,就覺得這里的醫生、護士都不太好打交道。
就像魔都的人看誰都像個鄉巴佬。
這種根深蒂固的傲慢與歧視,在社會上還能接受。在醫院,真心不好打交道。
“還沒把病人送去手術室?你們可真夠扯的。”
程剛醫生的臉色一片冰冷。
“立刻讓護士去給病人消毒,我這邊正忙著,一會補上醫囑就行。你叫什么名字?辦事能力有待加強啊!”
他確實在忙。
不過劈頭蓋腦的一頓批評與數落,讓周燦憋著一肚子氣。
媽的,這里的護士與醫生真吊。
一件這么小的事,相互推諉,個個拿著新人醫生當撒氣桶。
“周燦!”
周燦這次可就沒有再說什么請以后多多關照之類的客氣話。
在任何科室,都是以實力贏得尊重。
先憋住這口氣,早晚有這個程剛醫生舔他的時候。
當初,急診科的陸醫生那么壞,還不是被周燦收拾服貼了?
別看后來陸醫生又是主動請周燦吃飯,又是各種示好,那是因為壓制不住了。
周燦在急診科的地位已經超過了他。
為了生存,他必須這么做。
并不是說陸醫生變好了。
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。
陸醫生的工作態度變得勤奮、認真,不是因為他心腸變好了。而是為了不被淘汰,這才努力工作。
這位程剛醫生的本事暫時還不清楚。
三十二三歲肯定有了。
這個年齡還沒升到主治醫師,想必也牛不到哪去。
其實被打發到住院部管床的住院醫,十個有八個不咋地。都是水平一般,這才安排管床。
但是也有水平厲害的。
因為管床也算是一個工作經歷中的必經流程。
特別牛的住院醫,實際上只有實習與規培階段才會經歷管床。到后面,基本上都是手術室或者門診混著。
那才叫逼格。
周燦跑到護士站,另一個護士已經不見了。
只剩那個冷著臉的主管護師。
“你好,剛才我跟管床的程醫師說了。他說等他忙完手頭的事,就過來給你們把醫囑補上。現在手術室那邊催得急,先給病人消毒、導尿管。”
周燦這次學聰明了。
直接搬出程剛醫生。
如果這個叫胡水靈的護士再推辭,那就是無視程剛的話。
到時候,直接讓兩人撕B去。
她過了十幾秒的樣子,停止在電腦上敲擊,站起身,直接走向身后的配藥間。
消毒液、尿管都是常備物品。
隨時有庫存。
很快就端了一個盤子出來。
消毒棉、夾子、消毒液、尿管,一應俱全。
周燦松了一口氣,總算把這個女祖宗給請動了。
給病人消個毒,愣是這么多事。
效率低得可憐。
“等等!”
她喊住了周燦,直接把盤子放在護士臺上的圍板上。
“我這里抽不開身,你去弄一下。”
“這不是護士該干的活嗎?”
周燦翻了個白眼。
本來,對方的態度好,他干一下也無所謂。
現在這個主管護師拽得像什么一樣,憑什么幫她們干這些活。
凈皮、消毒、導尿管,本來就是護士該干的活。
他才三千塊一個月呢。
這個主管護士的工資少說也有八千往上走。
她拿著高工資,就坐在這里養尊處優,敲敲電腦,調度指揮一下。
小日子過得可真美。
“到底干不干?我可跟你說好了,你一個新來的規培生,最好勤快點。一會病人送去手術室遲了,主刀罵的肯定不是我,而是你。”
她的態度很是惡劣。
周燦咧嘴笑了,露出潔白的牙齒。
“嘿嘿,剛才忘了自我介紹,我叫周燦,最不怕的就是威脅。不弄就不弄吧,我無所謂啊!”
這個主管護師居然還威脅到他頭上來了。
他是嚇大的人嗎?
面對白副院長的威逼利誘,他都敢硬頂,會怕了這么個主管護師?
說白了,她再牛也是個護士。
主任級的護師,還有護士長要牛很多。
主管護師的地位遠遠沒辦法與她們相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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