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現在，他們六人都有自己的自行車了。
陳喬玉和姚大勇甚至還有拖拉機。
放在兩年前，那真是想都不敢想。
陳喬玉笑道：“只能說現在掙錢太容易了，真跟撿錢一樣了。”
英子聳肩：“我們自己出來干，才有這感覺，但我爸那邊天天宣傳，還是很多人不敢干，就覺得大鍋飯雖然吃不飽，但也餓不死。”
“自己做，就怕血本無歸，到時候真連飯都吃不起了。”
這倒也是，陳喬玉心道，農民手里很難有本錢，雖然現在承包政策還行，但他們想要承包，也得借錢。
誰也不敢保證什么時候能回本。
像是村里春上種的大蒜，還不是只有預期的三分之一。
只不過好歹沒虧，但也沒有像別的承包戶那樣一下子就翻身掙大錢。
對于這種前人沒有走過的新路，大家還是很害怕的。
但不管怎么樣，都要摸索著走。
陳喬玉跟英子倆細細碎碎地說著，姚大勇在后面聽著。
他喜歡現在這個陣型，他墜在最后，能夠護著前面幾個人的安全，還……能光明正大地看陳喬玉。
喬玉今天真好看。
穿了一身米色西裝料的套裝，頭發還打著卷兒，在前面騎車，顯得干練又活力。
姚大勇心里一直在打鼓。
金二嬸已經催他好幾次了，連老支書都旁敲側擊過：“喬玉如今已經是算是咱們公社的名人了，萬元戶的獎狀是人家不想申報，不然早就拿到手了……”
“她這樣的姑娘，有膽識有本事，還有好人緣，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家外，都是一把好手。”
“我心里想著你還有點配不上她，但話又說回來，也沒幾個人能配得上喬玉，要去了別人家，這丫頭自己能掙錢，上頭又沒有長輩護著，不知道會遇到什么人。”
老支書最后就說姚大勇：“反正這事兒你自己拿主意，我們做爹媽的，也就能到這份上了。”
再伸手，反倒影響兩家的感情。
姚大勇心里也知道，他爹說得對。
他也喜歡看喬玉這么生動活潑地活著，做一切看起來離經叛道，不像是姑娘家、女人能做的事兒。
他喜歡這樣的喬玉。
同樣也無法想象，如果她嫁給村里、或者他認識的大部分人那樣的家庭，以后還能不能這么自由的活著。
姚大勇看著喬玉的背影，心里一遍一遍地演練。
什么時候跟她說好？
她會不會答應？
如果她不答應怎么辦？
她要是答應了，以后我得怎么對她好？
她啥也不缺，我能干點兒啥呢？
一路上，姚大勇腦子里過了無數個念頭。
都到了村口，他才猛然驚醒。
念頭還沒想完呢！
但喬玉青楊已經往老宅去了——老宅在村口的位置，他們先到家。
喬玉朗聲喊他：“英子，大勇哥，我們先回去了，你們也看著點兒路。”
英子應了聲，姚大勇才反應過來：“哎，好！你們先回去吧，我們馬上也到家了。”
一直看著喬玉青楊進了家門，兩條狗躥到他們腳邊，他們邊逗著狗，邊關上大門，姚大勇才收回視線，跟英子一塊兒往家里騎去。
英子故作夸張地嘆氣搖頭：“哥啊哥，就你這樣的，什么時候才能叫人家明白你的心意啊！”
姚大勇臉上一紅，但借著月色難以看出。
他虛張聲勢地瞪英子一眼：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兒破事，我可跟你說了，那小子不靠譜，你適可而止，別等到爸媽知道了，再收拾你！”
這下輪到英子臉紅了。
一半羞的，一半惱的。
“他哪兒不好了？這次他還報名了中專夜校呢！人家也是努力求上進的好嗎？”
“好什么好！媽說的話你是一點兒沒聽進去啊！他爸就是個賊，他小子手腳也不干凈，他媽那個名聲……還不如沒了呢！”
英子氣得直接伸腿踹了姚大勇的自行車一下，姚大勇一個不妨，差點兒摔了，跳下車小跑了兩步才穩住身形。
姚大勇很生氣：“我說這話都是為你好，你別狗咬呂洞賓，不識好人心！”
英子怒道：“那你憑啥這么說柳林？他爸媽什么樣，是他能選的嗎？他日子比咱們還苦呢！”
“那你就要跟他一塊兒吃苦嗎？”姚大勇見自己妹妹怎么都說不通，簡直肺都要氣炸了。
這大晚上的，村里一片安靜，他也不敢大聲說，怒火憋得胸膛都快兜不住了。
英子騎上車，冷著臉：“我不想跟你說話，喬玉苦你就心疼、幫扶，憑什么輪到柳林就不能了？”
姚大勇壓住怒火：“我是男的，你是姑娘家，能一樣嗎？”
英子說：“有什么不一樣？女人也頂半片天，我現在做得不好嗎？還是你瞧不起我的本事？”
兄妹兩個騎了一路，回來路上都是好好的，到家門口了，反倒吵起來了。
等進了門，更是誰都不理誰，一左一右，各自進屋了。
唯一一致的是摔門的聲音。
弄得住后屋的金二嬸老兩口一愣一愣的。
金二嬸放下手里的針線，皺眉道：“這倆是咋了？下午出門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，說是去看夜校的開課通知。”
老支書翻著大隊新領的政策宣傳材料，煙桿子里冒著煙。
老支書眼皮都沒抬：“這陣子倆人就不對付，我看問題出在英子頭上——她一天傻笑三回，她哥看一回臉就黑一分。”
英子跟大勇這兄妹倆，大小關系就好，雖然也吵吵鬧鬧，但是沒像別人家兄弟鬩墻，爭過斗過什么。
聯合最近英子和大勇的表現，金二嬸手上一抖。
“英子這丫頭別是談對象了吧？”
老支書翻著冊子：“她也老大不小了，談對象也不稀奇，就是看大勇這意思，這對象不咋地。”
金二嬸更緊張了：“那咋辦？她還是個姑娘家，看錯了人可是要苦一輩子的！”
老支書哼一聲：“咋辦？涼拌！這倆孩子，平時看著性情還行，但實際上哪一個是你能勸回來的？”
金二嬸急了：“那就這么不管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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