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弈淵目不斜視,并沒有往窗外看。
“草木堂最開始不會承認,他們的人不見了。”
顧晚晚笑得像只小狐貍:“沒錯,他們派出去的人,本身就不光彩,又怎么敢承認?”
“如果不承認,那石抱石可就更疑惑了。”
“不錯,草木堂和孟平洲各說各的,彼此對不上,但石抱石那里又有證據,他就越會覺得孟家有鬼,必得細查。”
“另外,”沈弈淵嘴角微勾,“草木堂,也會因此被懷疑,有這么大損失,卻不肯承認,所謂何來?
石抱石看著耿直,其實心思縝密,在辦案上很有一手,否則,他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。”
顧晚晚雙手托著腮:“王爺,是不是在最一開始的時候,你就已經想好這后面的事了?”
沈弈淵看著她笑得這個奸詐樣兒,心里也好笑,壓下上翹的嘴角:“怎么?”
“沒怎么,就是覺得王爺好厲害,步步為營,把所有的人和事都算到,讓他們身在局中而不自知。”
沈弈淵垂眸,眼底的笑意閃過:“拍馬屁。”
顧晚晚往他跟前湊湊:“王爺,商量個事兒啊。”
沈弈淵鼻子里“嗯”一聲:“什么事?”
“就是,孟玄文的事,能不能交給我?”
沈弈淵眸光微涼,顧晚晚忙道:“他幾次三番想騙我,還騙走我身邊的宮女,這口氣我出不來難受得緊。
所以,想請王爺成全,讓我親手報仇。”
“只為這?”
“只為這。”
沈弈淵沉默一瞬:“那你想怎么做?”
“他現在應該還在城外書院,不知道京城的事,我想去看看他那個老師。”
沈弈淵眸子微縮,渾身陡然泛起幾分涼意。
顧晚晚手輕放在他膝上,心里也有幾分肯定,孟玄文的老師,那個大儒,定是得罪過沈弈淵。
其實她并不是全是為了親手報仇,還想替沈弈淵做點什么。
無論是城外的藥王廟,還是今日坑孟平洲,沈弈淵都在為她謀劃。
她不想只做朵嬌弱的小花,她想和他一樣,有強壯的羽翼,能與他共同對抗風雨。
“好不好?王爺,我保證不會給你惹麻煩。”
沈弈淵垂眸看她,她抬著眼,晶亮的眸子,軟軟的眼神,迷蒙又充滿企求。
沈弈淵雙手握了握,喉嚨滾動:“嗯。”
顧晚晚頓時眉開眼笑:“多謝王爺!”
“但你要找個幫手,孤身一人不行,焰羽衛也只能在暗處,你若是帶去,對方勢必會生疑。”
顧晚晚點頭:“不錯,我得讓他們覺得我是蠢蠢的,好糊弄的。”
沈弈淵短促笑一聲:“難道不是蠢蠢的嗎?你對自己的認知倒挺準。”
“王爺!”顧晚晚嬌嗔叫一聲。
這一聲出口,馬車內靜了靜,兩人都有點小小的尷尬,但更多的,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。
在緩緩而溫情的滋生。
顧晚晚臉微紅,托著腮又看向車窗外。
此時正路過小市集,她看見賣小吃的攤位,立即叫停車。
“王爺,等我一會兒,我去給你買點好吃的。”
顧晚晚跳下車,提著裙擺小跑到小攤位前。
騰騰的人間煙火氣里,沈弈淵透過車窗看她。
她整個人都在熱氣和陽光籠罩,飄渺又帶著金色,那張絕美的臉,朦朦朧朧,嘴角含著笑,眼睛都笑得彎彎。
纖細的手指在那些他很少見的小吃上點來點去,頗有幾分沙場點兵的豪氣。
沈弈淵不自覺笑起來,眼里的溫暖蕩開,直到心底。
顧晚晚,鮮活又熱烈地,溫暖了他整顆心。
“王爺,”顧晚晚捧著好幾個紙包回來,彎腰上馬車,“我買了好幾種,和昨天的不一樣,你要現在嘗嗎?”
沈弈淵還沒凈手,他是肯定不會吃的。
顧晚晚問完又覺得有點小尷尬:“要不,回去再嘗也行。”
“這個是什么?”
“這個是小云酥,里面有餡的,外面酥脆,里面香軟……”
“給你昨天吃的生煎,咔咔,還要酥?”
顧晚晚:“……”
沈弈淵忍住笑:“給我一個。”
“啊?哦,好。”
顧晚晚把袋子遞過去。
“你給我挑一個,大的,酥脆的。”
他的聲音著重在“脆”上落了落,顧晚晚的臉又有點泛紅。
不多時,咔咔聲,在車廂里不絕于耳。
千軍不時回頭看看,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。
又想著這公主實在不像公主,哪家的公主這么干?
回到王府,千軍扶沈弈淵下馬車,看到他手里還有個未吃完的圓球球。
不知道是什么東西。
千軍一怔,眼睛都瞬間睜大。
顧晚晚擦擦手,嘴角還有一粒小芝麻:“王爺,這個味道不錯吧?”
“嗯,不過,不及剛才的小云酥。”
“是嗎?”
千軍內心驚悚:剛才的咔咔聲……來自于他家王爺?
桌上擺飯,還是按顧晚晚寫的菜單,沈弈淵心情愉悅,也吃了不少。
吃過飯,顧晚晚剛想找個借口離開,沈弈淵道:“你去看會兒書,稍后我讓他們都過來,你挑個幫手。”
顧晚晚眼睛一亮:“王爺,不用他們過來,我能自己看著去挑嗎?都上這來拘著,那多沒意思。”
只要她不走,沈弈淵由得她鬧。
“行,你自己看著辦。”沈弈淵轉頭看千軍,“吩咐下去,公主挑中了誰,誰就跟著去辦事,公主的令,如同本王一樣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千軍退出去,心神有些不定。
剛到月亮門,迎面撞上萬馬。
“你嚇我一跳,”千軍看著萬馬又戴著帷帽,真是一言難盡。
“你干什么呢?看著魂不守舍的。”萬馬往里看了看,“那位又來了?”
“嗯,你沒事別往跟前湊合,”千軍忍了忍,還是忍不住提醒,“王爺對公主不一般,你最好別再惹她。”
“不一般?呵,”萬馬冷笑,“那肯定不一般,有幾個敢對咱王爺那樣兒的?不一般就對了!”
千軍深吸一口氣:“反正,我勸過你了。你要是不聽,哪天被王爺罰了,可別怪做兄弟的沒提醒你。”
萬馬習慣地去摸腰間的小梳子,猛地又想起自己現在的光頭,憤憤放下。
千軍趕緊下去傳令,萬馬獨自哀嘆。
忽然,有人在不遠處輕笑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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