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阮這才想起自己堪堪穿了件訶子再披了一個寬大的斗篷便出了門。
她草草換好了衣裳,慌不迭地上了馬車。
馬車搖搖晃晃地朝著天牢的方向駛去。
一路上人聲鼎沸,時不時還能聽到叫賣聲和茶坊的說書聲。
“聽說皇上讓人把陸癸關入了天牢,打算三日后斬首示眾。”
“這是為何啊?”
“之前希夷先生就曾預測陸癸是天煞孤星,如今逍遙子也說陸癸是天煞孤星。想來是他的預言得到了應驗吧。”
“這豈不是荒謬?平遙城破難道不是因為汪衛無帶兵打仗的能力,棄城而逃造成的么?怎的就成了陸癸的罪過了?”
“怎的就不是他的罪過?上天有好生之德,這天煞孤星前世指不定是什么殺人狂魔,今生今世出生時就自帶詛咒。只要他出生在哪里,哪里就會遭受災難與苦難。說不定就是因為上天認為他罪孽深重,才降下責罰使得平遙城破。如果不是因為有上天的影響,皇上絕不會選擇汪衛出兵。”
“皇上選擇汪衛,那就是皇上的錯啊,和陸癸又有什么關系呢?”
“因為是上天的選擇。上天會在皇上心底給人以暗示,迷了皇上的心智。所以陸癸決不可留。”
“你們真是愚昧不堪!真是瘋子!”
......
凜冽的冬風雜夾著激烈的爭吵聲順著馬車的縫隙鉆了進來。
顧阮倚靠在軟墊上卻全然沒了往日的閑情雅致。
這一切定是箴鶩搞的鬼。
箴朝上下都是信奉佛道兩家,正統的道家大多都隱居于山林之中避人耳目。
而這些江湖術士則打著道教的名頭處處招搖招騙,給別人的命運隨意定下生死。
定是箴鶩不愿讓陸癸與她成親,便特意尋來了一個江湖術士——逍遙子,在舅舅面前搬弄是非。
明明再過四天二人就可成婚,偏偏在這個關頭出了事情,讓她想不懷疑箴鶩都難。
“宿主大人,你這么擔心陸癸啊。以往我若不哭爹喊娘的求你,你不到危急關頭都不會動的。”
相處了這么久,顧阮自然是聽出了系統口中的陰陽怪氣。
的確,若換做以前她定然是當個故事聽聽就過去了,斷然是不會為了這種人出頭。
可自從了解了陸癸的過往又與他朝夕相處以后,她隱隱的有些不忍和替他鳴不平。
陸癸明明有勇有謀、武功高強,還是忠臣的后代,卻連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都沒有。
他被箴朝所有人排擠,埋沒于泯泯眾生之中,一輩子只能遭受萬人罵名,郁郁不得志終生。
可事實上他什么事也沒有做,卻像一個罪犯一般被所有人審視和欺凌。
顧阮愈發心疼。
“他,他跟本郡主的壽命相連,本郡主若是不上點心,豈能看著自己英年早逝?再者說,好歹也是一條生命,換,換做誰都是會擔心的。”
冷風呼嘯將金絲鑲嵌的帷幔高高吹起,寒風盡數灌入溫暖的車廂中,顧阮被凍得渾身一顫。
一旁的薇兒忙將車窗掩好后開口問道:
“郡主要不要抱個湯婆子暖暖?正月出頭的天氣總是這樣冷的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顧阮聲音清冷。
無罪之人蒙冤入獄才更讓她寒心。
她只想知道陸癸待在那個冷冰冰的大牢里面會不會冷?
若會覺得冷,那他是會覺得正月的天氣寒冷,還是這毫無人性的箴朝更冷。
#
天牢內,陸癸穿著單薄的囚服蜷縮在窄小、陰暗的角落里。
長安城的冬日并不干燥,反而帶著南方的濕冷。
囚房中鋪著稀稀散散的干稻草,可饒是如此仍舊擋不住刺骨的寒意。
白色的囚服被血染成了暗紅色,衣服被鞭打的破破爛爛,破開的血肉中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。
陸癸仿若察覺不到疼痛一般,只是抬起頭透過窄小的縫隙望著天。
今日無太陽,望到的只有被一層層厚厚烏云覆蓋的天空。
陽光被烏云遮擋,璀璨的光也照不進四四方方的囚房。
“陸癸呢?太子殿下要見見他。”
“哎喲,太子殿下要見這個禍害來稟報一聲就是。何須帶這么多好酒好菜。”
“你們關押著他辛苦了。這是太子殿下賞你們的,勞煩你們替我們帶個路。”
“真是太客氣了。太子殿下您往這邊走。”
空蕩蕩的囚房中回蕩著幾人的談話聲。
陸癸巍然不動。
他凌亂的頭發濕漉漉地散在肩膀后,一滴滴水珠墜落在地面上在寂靜的牢房中發出了滴答的聲響。
“陸癸,你小子有福氣,太子殿下來看你了。”
牢房的大門被猛地推開。
陸癸將視線挪向聲音的來源。
大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華服的男人。
他并不覺得意外,沉沉的黑眸宛若一淌波瀾不驚的湖水只是凝著門前的人。
箴鶩居高臨下地望著靠在角落中的少年,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文爾雅的笑容。
獄卒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,空曠的牢房內轉眼只剩下箴鶩以及箴鶩帶來的人。
“陸小兄弟好久不見。”
箴鶩的笑容里帶著一絲得逞和得意。
陸癸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。
他骨節分明的手攥著干枯的稻草,眼里全是不屑。
“陸公子好像很不服氣啊。也是,本來還有五天就要抱得美人歸了,倒是被這逍遙子壞了你的好事。好兄弟別急,我會替你照顧好阮阮的。我絕不會讓阮阮做一個空守閨房的婦人的。若我與昭華生下個一子半女定會在你的墳前報來喜訊,讓你九泉下也能安心。”
“讓太子失望了,郡主說過我若死了,會把我挫骨揚灰拋下河中喂魚的。”
陸癸半倚靠在布滿青苔的斑駁墻壁上。
將近一上午的刑訊讓他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,他每動一下都會牽扯到帶著血的傷口。
但他臉上帶著無所畏懼的笑容,仿若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滿不在乎一般。
箴鶩笑容僵在臉上。
陸癸說的話他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。
若昭華真的在意陸癸為何會說出這般絕情的話語,可若不在乎又為何要與這人成親,莫不單純只因為是天策上將軍留下的書信才會如此?
他想不明白,也參不透陸癸的意思。
“你莫不是在幻想著昭華會來救你?”
“郡主是皎皎明月,怎會愿意來救我?”
陸癸臉上一直都掛著無所謂的痞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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